江映晚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你父亲去世后说是娘照顾你,其实所有事都是你在扛着。”“娘亲知道这些年你压下性子陪我在这侯府看人脸色,娘亲只是想着若能得侯府几分庇护,你女儿家也不至于太过艰难,你外祖母虽不是我亲娘,为人也还算公平。你有嫁妆傍身若嫁给之礼,总不会太过受委屈。”“但娘亲见你这几日总是心事重重,可是他们做了何事惹你忧心了?你放心,娘亲再不济也必会替我儿撑腰。”沈清梨眼中泪水洇湿了娘亲的衣襟,她抬头看向娘亲,下巴微微颤抖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听丫头说娘亲今晨还吐了血,她如何能说出口。江映晚眼中也蒙上水雾,怜爱地看向她:“梨儿,你要记得,无论如何娘亲都希望你能幸福。你若过得不如意,娘亲就是死都不能瞑目……”沈清梨紧紧抱着娘亲的手臂,脸颊在她身上蹭了蹭,哽咽道:“不许你胡说,我不要你那样说自己。”母女二人难得多聊了一会,江映晚累不住回房休息,沈清梨心中愈发难过。亲事必须要退,但那些人不同意,如何能不让娘亲着急就把亲事退掉?一连数日沈清梨都未想到什么好办法,眼瞅着婚期将近。这日傍晚,她坐在屋顶看落日,春华急步走进院中。她似是知道小姐在何处,急忙抬眸对沈清梨挥手。沈清梨刚一落地,她便上前压低声道:“小姐,九千岁身边的云生说是来取东西,就在小门外等候。”沈清梨心中一紧,立马反应过来是取何物。她急急回房取出那把天青色油纸伞,外面还用一层普通的草纸包裹好递给春华。待春华再次回来,对她轻轻点头,那颗悬着的心才算落定。那日同他两次相遇,她心里始终惶恐,他的东西在她这里总归是令人不安的。“小姐,奴婢刚刚又碰到江少爷了。”春华也是厌恶极了这一家人,但该禀报的还是要禀报。最近几日江少爷总是来寻小姐,有时送些物件,有时在窗外说说话。小姐总是避而不见,那江少爷也可能烦了,这两日就到院门来说一声便走,也不知是做给谁看的。沈清梨冷笑,还能是谁,做给陆老太太看呗。刚要关门,二房的表姑娘江钰莹来了。江钰莹的父亲是庶出,平日不怎么得陆老夫人喜欢,她刚来府中是江钰莹主动同她攀谈,两人关系还算不错。江钰莹吞吐半天,总算红着脸将来意说清楚。国公府要办赏荷宴,邀请京中年轻男女前去吟诗作对,若有眼缘成就几段佳话。她父亲是庶出,这种府邸肯定不会邀请她,但娘亲说凭她的相貌,若能参加说不得有贵公子看上。“清梨妹妹,我大你半岁,你都要成婚了,我却连个像样的亲事都没有……”“听闻国公府的宴会每次都会给你送一张,我……我能跟你一起去么?”沈清梨听完心中有些为难,父亲同国公爷有些旧识,虽每年都给她送贴,但她从未去过。……贸然前去有些不合时宜。江钰莹满含期待地上前牵起她的手,寄人篱下多年沈清梨早就忘了要如何拒绝。思虑再三,她勉强点头应下。江钰莹脸上笑出朵花,雀跃的心情感染了沈清梨,出去见见外面的人也好。这样的念头刚起,一张淡然清冷的脸浮现在她脑中。她呼吸一滞,忙摇头甩出杂念。江钰莹沉浸在喜悦中,并未发现她的异常。兴奋地小声说道:“听闻那日九千岁也会去,我还从未见过这位万千少女的梦是何等仙姿。”此话一出,刚甩出去的脸又浮现到眼前。两人有闲聊几句,江钰莹便离开了。大家都会为了自己的幸福努力。不然大胆一次?找君墨染试试?他那天说何妨一试。反正最差就是名声扫地而已。直到国公府宴会这日,她都再无机会遇到他。今日再遇不到,她也只能带娘亲逃婚了。国公府的宴会办在人工湖旁边,男女用一道绿植隔开,两边皆有吟诗作画之人。沈清梨并未见到君墨染,心中很是失落。一阵哄笑声引得众人围观。“呦!江兄,可以呀,未婚妻竟如此貌美。”说完那人隔着绿植看向沈清梨。“在我心中梨儿不及这画万分之一,再过半月便是我们大婚,还望诸位兄台届时莅临。”哄笑声、恭维声不绝入耳。江钰莹满脸羡慕道:“妹妹真好福气,能寻到一个满眼都是你的男子。”沈清梨才发现江之礼竟也来了这赏荷宴。周遭传来各色眼神。指尖帕子拧成团,沈清梨强忍着恶心,借口不舒服,独自离去。都是年轻女子面皮薄,大家善意地笑笑,都懂。沈清梨没有多久,一座假山伫立在花园中,上面还有个凉亭。她提裙准备上去时才发现上面站了个人。君墨染一袭黑色蟒袍,身形修长宽肩窄腰,好一个冷漠矜贵的公子,只一个背影便能让人神魂颠倒。沈清梨抬眸四目相撞,终于……上天又一次给了她机会。深吸一口,迎着他的目光,向上走去。既到如今,她还有何可怕的。君墨染眉目间染着戾色,然这戾色在她一步步上去时,逐渐消散。登上凉亭看到的还是那个清冷不可攀的九千岁,好似刚刚的戾色是她看花了眼。君墨染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淡淡道:“今日不怕本王了?”敢主动靠近他了。沈清梨行跪礼,正色道:“九千岁安,敢问九千岁之前说替民女做主,可还算数?”君墨染一言不发,打量她。沈清梨心中的底气愈发稀薄。片刻,清冷声再度响起:“自然算数。”“你想要我如何做主?”沈清梨抿唇吞咽了一下,抬眸道:“民女欲同江之礼退亲。”君墨染冷淡的眸子骤然变色,他直直盯着地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