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下班回家,家里很热闹,今天有客人。下午的时候妈妈打电话给她,说孟昭青刚搬过来,赵金凤这两天也来京了,想来家里吃顿饭,也算庆祝乔迁之喜。两个妈妈也好久不见,正好聚聚。她当然只能没意见。孟昭青在她家厨房里,穿着围裙,跟保姆一起忙碌,好像是在蒸海鲜。她孕期口味变得很奇怪,特别爱吃海鲜,除了螃蟹妈妈不让吃,说是蟹肉寒凉,家里每天都不断海鲜。卧室里赵金凤正在跟妈妈聊天,数年不见,凤姨依然硬朗,见了她,亲亲热热的一把抱住,寒暄了一通。饭菜好了,一桌子海鲜端了上来,她尤其爱吃虾。孟昭青坐她对面。当着一桌子人,孟昭青不停的给她剥虾。——很尴尬。她说了好几句“我自己来”,但孟昭青不管不顾,剥了虾,又撬蚝肉。吃完饭,两个妈妈又钻进卧室聊天,她照例要去楼下的小花园散步,平时都是保姆牛姐陪她。今天孟昭青也跟了出来。正好,她有话要跟孟昭青说。她支走牛姐,带着孟昭青走到一个僻静的路边,站住脚,问他:“你是不是对我……还有那种想法,我希望我是自作多情。”“不是。”孟昭青很直接的答。“……”“小孟你有没有搞错?你不是已经结婚了吗?”她扶着肚子,仰头问他。大概是去年的时候,有一次听妈妈说,小孟要结婚了,老赵不同意,但小孟铁了心,差点跟老赵翻脸。后来,妈妈没提起过,她也没问过。孟昭青低头看着地面:“差点结了。”“那就是没结?为什么?”“老赵不同意。瑞米她太姥爷是日本人,老赵她爷爷当年是被日本人打死的,老赵说我敢跟瑞米结婚她就跟我断绝关系,所以,正好,我就不结了。”“……”凌玖玖愕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曲折。“我不管你结没结,你看看我的肚子,这里面有个孩子,别人的,我现在是个孕妇,再过两个月我就是个当妈妈的人了……你脑子清醒点好不好,你身边那么多女人,找一个爱你的不难吧……”“胡说!我身边哪有女人,我身边的女人跟我都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她叹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肚皮:“小孟,你是不是觉得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这种想法很幼稚,不要这样了。咱们认识这么久了,孩子出生后,怎么也该叫你一声舅舅,我真心希望你幸福。”“不必。”孟昭青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样子,他往门上一靠,一挑眉,:“老子不缺大外甥。还有——”他突然瞳孔骤缩,咬牙怒道:“你跟姓林的说,有种这辈子别回国,他敢回来我弄死他!”说罢,转身走了。这次偶遇之后,孟昭青便又消失了,即使住隔壁,她再也没遇到过他。日子过得很充实,孕期平稳的进入了第八个月。她并没有怎么胖,全身只有肚皮在涨,在孕激素的加持下,气色好得不得了,脸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八个月孕检要求每周一次。这天,又到了孕检的日子,她在保姆牛姐的陪同下,去了医院。产科病房全是大肚子,几乎每个孕妇都有丈夫陪同,她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来产检。正在做胎心监护时,手机响了,不方便接,她让牛姐简单回复了一句。等做完胎心监护,跟医生又沟通了一会儿,把回电话的事就忘了。直到回去的路上,她才想起来。“牛姐,刚才谁打的电话?”“呀,忘了提醒你回电话。刚才是个什么医院,太吵了,对方说话又太快,没听清。”她也没放在心上,还以为是个什么美容医院。她的手机偶尔会接到医美整形医院的推销电话。直到下午,她正在家里远程开会,那个电话再度打了过来,是个女声,说话的确很快。“您好,您是凌玖玖女士吗?”“对,我是。”“我们是新会医院……”“不需要,谢谢!”她挂了电话。很快,那个电话又打了过来,对方连珠炮似的发问:“你怎么没听我说完就挂我电话!你是林秣的家属吗,你是凌玖玖吗?”她以为自己真放下了,猛的听到那个名字,她的心还是难以自控的多跳了一拍。“你是哪里?”“我们是新会医院的安宁病房,在北五环,你是林秣的家属吗,你现在来我们医院一趟。”安宁病房四个字,像一把刀扎在心上,她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停止了流动。她迅速抓起纸笔,颤抖着在纸上记下“新会医院,安宁病房”几个字。“你是说…他在你们医院?”她紧张的声音都是抖的。“对呀,林秣,林先生,在我们医院!你快来吧,有些手续需要你签字。”“他怎么了?”“安宁病房你说他怎么了?你们这些家属真是不负责任,别耽误啦,快来吧!”这会儿叫司机已经来不及了,也叫上保姆,当初找保姆的时候特意找的有驾照的。牛姐开车,她捧着肚子坐在后排,往那个地址狂奔。路上她想要打那个电话问个明白,可是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状态。她又打林秣的电话,几个月来,她要强的不去打那个烂熟于心的手机号,强迫自己忘了他的手机号码,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虽然几个月没拨过,但她根本没忘。林秣的手机无人接听。她的眼泪如大雨滂沱…为什么会安宁医院,他不是去美国跟亲人团聚了吗?她亲眼见他拿着机票在机场。安宁医院……那是临终的人住的地方啊!不信!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