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周夫人讥笑,“什么老中医?又不是正经医院的,十有八九是江湖骗子,三脚猫的医术到处坑蒙拐骗。”周京臣伫立在那,一动不动。斑驳的阳光洒在百叶窗,照得他面孔深沉,晦暗莫测。“禧儿,不生气啊,周阿姨为你做主。”周夫人握住她手,劝慰她,“周家的小姐清清白白的,岂是他污蔑得了的?”程禧强颜欢笑。周夫人这个态度,一是不完全相信老中医,毕竟没名没姓的,周家只信任名医,大是大非上,周夫人是会谨慎求证的;二是维护周家名声,就算她和周京臣发生了肌肤之亲,周夫人可以挑明,可以打骂,唯独肚子里有过动静,甚至差点结了果子,周夫人绝不敢戳破,也永远不能戳破。必须装糊涂。对外,对内,一律掩盖到底。泡完药浴,吃了特色的红酒虾宴,周夫人得知沈承瀚安排去蔚湖泛舟,也一起同行。程禧在更衣室换衣服,周夫人不知去哪了,她等了一会儿,先下楼去停车坪。车门敞开,周京臣在副驾驶,播音乐。沈承瀚今天负责开车,本来上车了,他忘了带手机,又返回房间拿。程禧低着头,坐在后座。酒店位于蔚江桥畔,一座贯穿全市的大桥,习习江风拂过车,拂乱了发丝,她撩开。忽然,周京臣关了音乐。透过后视镜,凝视她。“母亲单独去见那个老中医了。”程禧心脏狂跳。周夫人果然去求证了。“哥哥。。。”周京臣拉开置物柜,取出沈承瀚的手机,“沈承瀚借口上楼拿手机,抢先她一步,收买了中医封口。中医会说,你月经不调,导致脉象紊乱,不排除是误诊。”程禧松口气。“回去以后,大概率让你复诊。”他摩挲着手机壳,目光悠长,“我会提前打点,没什么可怕的。”她嗯了声。周京臣微微侧身,从驾驶椅和副驾驶椅之间,前倾,探臂,动作利落扣住她的头。程禧视线一黑。他吻得强悍,深入,手背的血管盘错着,根根膨胀凸起。眼底烈火翻涌。焚化一切的蛮力。车厢太安静了,听得到唇舌搅拌的水啧响。周京臣舌头是醇厚的红酒味。像这场禁忌的,隐秘的关系。令人醉,也令人碎。程禧推他,“周阿姨出来了。。。”周京臣手抵在她胸口,捏得紧紧地。茧子捻在上面,她受不了刺激,扭动着。周夫人走出酒店大堂,直奔这辆车。最后的惊险一刻,周京臣抽离,转回身。程禧迅速整理好裙子,神色如常望向窗外。。。。。。。蔚湖在南郊的大湿地保护区。是老式的码头,老式的手摇船,周夫人没兴致划,选择了观景游轮。周京臣和沈承瀚昨晚就相约赛船,选择了手摇船。碍于周夫人,程禧不好跟周京臣同乘一艘,按道理兄妹同船是理所应当,只不过现在太敏感,程禧不愿再火上浇油。她主动迈上沈承瀚的船。周京臣挑了一柄重量适中的手摇木桨,又挑船,“叶柏南上个月在射箭场输了我一块宝玑传世腕表,你赢了给你,我赢了你手上这块给我。”男人三大门面:名表,豪车,牌子鞋。公子哥尤其嗜好。沈承瀚在国外佩戴的是二十万的积家,低调不显眼,防止绑架,回国一直住酒店,也没换款,这笔赌注他赚大发了。“报价400万的传世经典!陀飞轮那款?”他出其不意甩开船桨,瞬间划出一米多,“成交!”“你耍赖。。。”程禧舀了湖水泼他,“周京臣没穿完救生衣呢。”“闭嘴。”沈承瀚吓唬她,“再闹丢你下水。”他自己先乐了,“你哥哥说你是旱鸭子。”“我会游泳。”“一米二的儿童池。”沈承瀚损得很。程禧抢他手里的桨,他站着,船一晃,失去了平衡,破音大吼,“歪了!”这时周京臣的船追上,伸出木桨一顶船尾,颤颤颠颠地稳住了。他臂力强悍,屈膝,弓背,全力划,赶超了。沈承瀚胜负欲爆发,喊着口号,“宝玑!宝玑!”船桨砸在湖面,踩了风火轮似的,浪花飞溅。程禧一边笑,一边捂住脑袋,“我头发湿了!不比了,承瀚哥哥认输——”“凭什么!”沈承瀚瞪眼,“我卖力你享受,你还拖累我,有良心吗?”远处的湖中央,一艘船慢悠悠的,不划桨,只荡漾,偶尔船头斜了,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摇一下桨,摆正了船头,再继续飘。是男人的手,修长结实,雪白的衬衫卷绕着,腕骨有一件饰品,依稀是红绳系的楠木珠,只一颗,不像一大串那样繁琐老气,精致又干练。湖上有十余艘船,只有男人的船是木筏的,有遮雨的船篷,棚子的两端张灯结彩,挂了喜庆的粉皮灯笼。“哥哥。”程禧指着,“是客人的船吗?”周京臣眺望那艘船,“是花船,每年七夕夜,演员扮上牛郎织女的造型,游湖娱乐。”“我也要坐。”“花船贵,一小时300,这船120。”沈承瀚逗她,“没钱坐,败家子。”程禧被逗笑,“我记得你是二代子弟圈中的‘头号败家子’。”“圈内的败家子们抬爱我,给了我第一的美誉。”沈承瀚面不改色。渐渐逼近花船,男人的轮廓也显露。程禧终于看清了。是叶柏南。他面前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木桌,一手捧书,一手喝茶。湖光潋滟十里春色,绚丽的灯笼彩花在风里浮动,他白衣黑裤飒飒烈烈,越是清简素雅,越是夺人耳目。“周总工,北航集团已经火烧眉毛了,你倒有雅兴。”叶柏南恣意悠哉,没有回头,专注翻了一页书。他的船又斜了,这次,他没动。任由船头朝向周京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