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泊在一棵老榕树下。他安顿好华菁菁,要离开。华菁菁恐惧,拉住他,“京臣!”他停下。“你也受伤了。。。”她语气心疼,“去医院吧。”此时,华菁菁胸脯袒露,衣衫不整,脸也肿了,万分可怜。“我去救程禧。”他平静。“他们只允许你救一个。”华菁菁不撒手,“你再回去,惹恼了他们,他们一群人——”周京臣拂开她,下车,往回跑。跑到一半。他驻足。灌木丛里,人影一晃。他认出那是谁了。。。。。。。疤头拖拽着程禧,正要进屋。忽然,一枚硬物射来。击中胖子的太阳穴。他一龇牙,“谁他妈搞我?”所有人纷纷抄起武器。不远处的芦苇丛风声鹤唳,风愈刮愈大,仿佛有千军万马包围了这栋楼。下一秒,壮汉的耳朵一热。一摸,手掌血淋淋的。“疤哥,是子弹头!”疤头见多识广,掂了掂分量,“麻醉弹,射飞禽的。”他四下张望,“有埋伏——”话音未落,又是一击。疤头颈后一凉,四肢无力瘫在地上。“撤。。。撤回楼里!”他们互相掩护着,躲在一处三面环墙的死角。“什么人啊,疤哥?”疤头盯着二楼的梯子。空无一人。他又盯对面的土道。不露一丝踪迹。“这人厉害。”疤头后槽牙磨得嘎吱响,“练过真功夫。”“臭娘们儿,坑人啊!”胖子着急,“她说周京臣不会报警,干完这票,三百万酬劳,送咱们去国外避风头。如果他留下未婚妻,象征性打一顿,别动真格的;如果留下妹妹,咱们随便折腾。”壮汉也急了,“那打子弹的呢?”“她没说有这号人物啊!”“吵什么!”疤头是老江湖,清楚局势了,“打子弹的,和周京臣不是一路人,冲他妹妹来的。”“加入咱一起爽?”“爽你奶奶啊!”疤头搧了胖子一巴掌,“解开她绳子,扔出去,不然咱们全遭殃!”胖子吓得连滚带爬,解了程禧的绳索,拎着她,丢在空地。片刻,一辆纯黑锃亮的摩托车从一旁的灌木丛蹿出,调头,急刹。男人摘了头盔,挂在左边的手把上。一言不发,气势凛冽。“是叶柏南。。。”胖子后退,死死地缩在墙根。疤头也大惊失色。“我看你们是疯了。”叶柏南长腿一跨,跨下摩托,抱起失魂落魄的程禧,耐着性子检查她的身体,“禧禧,有伤吗?”“没有!”疤头抢答。胖子战战兢兢,“叶老板。。。我们一根汗毛都没碰过她。”“她没告诉我们,认识您。。。”疤头慌了神。叶柏南从左至右,一一扫视他们,他们匍匐着。“该滚哪里,滚哪里去。”他们使劲磕头,道歉,“明白!叶老板。。。”叶柏南的车技稳,遇到陡坡,几乎不特意绕过,是一跃而起,颠簸感却不大。夕阳西沉,杨树的白絮漫山遍野。程禧坐在后面,一直没出声。叶柏南减速,侧头,“禧禧?”程禧眼眶绯红,嘶哑着,“嗯。”他透过后视镜,凝视她。叶柏南是一个极有分寸的男人。对待女人,聊什么,什么态度,他有一杆尺。不分场合的,不合时宜的,他一向不做。他掏出裤兜里的帕子,擦拭她眼角。“晕车吗?”程禧摇头。擦完泪,叶柏南搂住她肩膀,轻轻抚慰。隔了半晌,“喝水吗。”“嗯。”一声比一声哽咽。“没有水。”他说。程禧一愣,“那你问我喝不喝水。。。”叶柏南解释,“我的车没开上山,目标太大,会惊动绑匪,司机在山下等,车里有水。”她突然意识到,绑匪没通知他,只通知了周京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替程禧拢了拢衣襟,“巧合。”程禧望着他。“平安救出你,最重要。”叶柏南声音沉缓,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他没再多言,架势着摩托驶向山下。。。。。。。秘书赶到住院部,是凌晨一点。周京臣在3号病房。伤到骨头了,需要治疗。秘书将一个信封搁在床头,“按照您的吩咐,去市政大楼收拾了您父亲的办公室。”私密的东西,不能藏在老宅。周淮康名下没有其他房产,只能藏在办公室。“您父亲和叶太太。。。”秘书欲言又止,偷瞄周京臣。他神色自若,“讲。”秘书清了清嗓子,“三十年前分手后。。。给叶太太汇了三笔款,一共五十万万。您父亲没钱,是从周夫人手里骗的钱——”秘书没忍住,噗嗤笑。周京臣阴恻恻一瞥,“好笑吗?”秘书正色,“叶太太搬家了,汇款单被退回,估计锁在抽屉里,年头久了,忘了,程衡波恰好翻出来。婚内汇款给老相好。。。您母亲的脾气,岂不闹得天塌了?家庭和睦、作风优良,也是官员晋升的一项考核,所以程衡波趁机要挟您父亲,提携他,包庇他。”周京臣拆开信封,取出汇款单。边缘泛黄了。日期也模糊了。华菁菁猜测的“天大的秘密”,是汇款单。万幸。程衡波只是发现了这个,不是发现了叶柏南的身世。最致命的,还没有浮出水面。外界就查不到。叶家暂时也没对外曝光。不过,上一辈的旧情纠葛,大概率是瞒不住了。周夫人会查。周淮康在工作上很出色,廉洁,勤勉,大格局;生活上,太糊涂愚钝了。竟从未想过叶太太当初怀孕了,今年才知情。倘若早知情,这些年暗中弥补叶柏南,不至于这么深仇大恨。周京臣摁下打火机,烧毁了单子。周淮康保存它,是护身符。打感情牌。假如叶太太鱼死网破,他拿出汇款单,坦白自己并非不惦记她,是汇过钱的。女人心软,叶太太又本性良善,面对男人的愧疚与赎罪,多么大的怨气也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