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绾绾怔怔望着封尧的手背,那处的簪伤似乎又裂开了,连最外面的白布都已染红。格外刺眼。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呼吸都随之小心翼翼了许多。她忘不了封尧方才说的话,他说“她拿着簪子,刺向了他的心口。”可是,这分明是前世发生的事情,他为何会梦到?她一直以为,前世今生的事,只有自己经历,老天怜她,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却为何……“怎么?”封尧双眼已从方才的迷蒙恢复清明一片,他仔细打量着床榻旁的女人,似是察觉不到手背的刺痛。她很反常,在听见自己那个梦之后,她似乎……在害怕!唇已变得苍白一片,甚至……指尖在细微颤抖着。“没事。”许久,叶绾绾终于回应,声音带着几分艰涩。她缓缓垂眸,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你的伤口又出血了,我替你上药包扎。”话落,她利落拿过大夫留下的白布与药瓶,一点点小心翼翼将他手背上沾染血迹的白布拆开,又上了药粉,再慢慢包扎好。整个过程,她只专注看着他的手,未曾抬头看封尧一眼。封尧的眉心皱的更紧了,只等着她包扎好后方才道:“你……”“自回府,我还未曾去过后院,便先回去了。”叶绾绾没等他说完,便已突兀的打断他,甚至连他的回应都未曾听,转身便朝着门口处走着。封尧死死盯着女人的背影,心中的那股莫名的郁结又冒了出来。他分明是为了她而伤的,眼下,她竟然就这般轻易弃他于不顾,竟……生出几分委屈。“王爷。”门外,高风恭敬的声音传来。封尧身形微滞,下瞬已然恢复冷静:“进来。”高风推门而入,正看见躺在床榻上的封尧,眼中难掩担忧:“王爷怎会受伤?”旁人不知,可他知道的很清楚,王爷武功极高,寻常人根本伤不到他,平日里闲王的假象,不过是做出来的罢了。“今次去的地方险了些罢了,无碍。”封尧声音冷凝,“这几日,京中有何动静?”“果然如王爷所说,”高风顿了顿,“皇上身体抱恙,御医百般检查,均探不出所以然,三皇子那边……似乎有所怀疑,这几日派了探子调查太子那边了。”“嗯。”封尧低低应了一声,鹬蚌相争,他和叶绾绾出城一事,反倒无人在意了。丝毫不顾及手背上的伤,他将手伸入袖口,掏出解忧草递给高风:“将此物妥帖收好。”“是。”高风恭敬接过,在看见手中草的时候登时震惊睁大眼睛,一时连尊卑都忘了,抬头看着封尧,“王爷,这,这是……”“解忧草。”封尧淡淡道,“此番出门,便是寻此物的。”高风眼神恭敬,传闻此草几十年都鲜少为人看见,未曾想,王爷今日竟能将其带回来。“王妃帮着取回来的。”封尧莫名其妙补充了一句。高风一顿,恭维道:“王妃……是王爷的贤内助。”封尧双眼微眯,竟因着高风这番话,心思松懈了些,下瞬却又想到方才叶绾绾离开时失魂落魄的模样,眉心微蹙:“后院那边……可有什么动静?”高风道:“自上次王爷吩咐属下派人守着后院始,王妃便一直呆在府中,除却身边的丫鬟芍药,鲜少与人言语,更没有与外面人通过风,只是……”想到此,高风有些迟疑。“只是什么?”封尧望向他。“只是……手下人报,说王妃有时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去后院角落里的那处冷院里去,什么也不做,只摸着那棵歪脖子树发呆,一般是待上半个多时辰,便离开回房间。”冷院……封尧微滞,他在冷院见过她一次,那时……她眼中的悲戚似要流出来一般,让人不敢、不忍直视。她看着冷院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像是故地重游一般,可是……她分明从未来过那里。“继续盯着。”封尧摆摆手。“是。”高风了然,恭敬行礼后,转身退了下去。封尧望着头顶帷幔,许久缓缓抬起手,望着手背上包扎的白布,似乎能透过它望见那个簪伤。她方才,一点点小心翼翼为他上药的模样,突然涌现。莫名想到了那个梦,在梦中……她满眼泪水的望着他,而后一步步的走向他,正如那日在马车上一般,她温柔而缱绻的唤他一声“王爷”,随后拔下发簪,刺向他的心口,却在刺中时,手微微下移了些。即便是在梦中,他也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要激起他的怒火,而他似乎……也确实怒了,可是愤怒之后,他做了什么事,他不知道,便醒了过来。而叶绾绾……她似乎对这个梦反应剧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绾绾并未惊动芍药,只有守夜的丫鬟被她突然回来惊到了,匆忙跪在地上便要行礼,也被她阻拦了下来,“嘘”的一声,便径自回了房间。她不在的缘故,桌上的茶也泛着凉意了,喝了几口冷茶,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慌失措。时至晚秋,夜色凉薄如水,她又喝过冷茶,整个人的身子也泛着几分凉意,像是从心底透出来的一般,像极了前世在冷院,她躺在病榻上苟延残喘的感觉。她被封尧的那个梦吓到了。她即便已经活过一世,却自问论智谋都斗不过封尧,若是……封尧也明白前世的事,他难保……对叶家心软,甚至……怕是连她,他都不会放过了。譬如前世,他宁愿将她困在冷院中病死,也不愿放她自由一般。良久,她缓缓走到床榻上,裹紧被子,想要驱散周身的寒意,却是徒劳无功。手脚依旧冰凉,这股凉意,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她仍旧呆呆望着头顶的帷幔,无法入睡。“啪”的一声,屋顶上传来一声细微声响,若非此刻夜深万籁俱寂,她根本听不到。叶绾绾扭头朝窗外望了一眼,半个人影都无,也许……只是野猫罢了,她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