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间,莺莺燕燕齐聚一堂,因太子妃还没来,气氛都很放松。不知是否刻意,此番太子妃邀请的女眷虽都出身四品以上的官员家,但来的大多是些未出阁,或是年轻的夫人。京中贵女们间的来往也多看门户品级,自有自己的圈子。此刻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要说风头最盛的女郎,莫过于安平县主。她年纪轻轻被封为县主,父亲又是右相,母亲与太子妃同出一族,算下来,她还要叫太子妃一声表姐。这会儿在安平县主身边坐着的,赫然是史翠微,吏部侍郎官拜三品,她与安平县主自然也是相熟的。史翠微来了后就是一副闷闷不乐的委屈模样,自然吸引了人注意,旁人一问,她便说起来这些天的遭遇。她先是说自家幼弟不幸也遭了妖道所害,自家唯一的男丁就这么没了。史母伤心欲绝,带着她去山灵庙那边求告,结果那山灵庙沽名钓誉,见死不救。言语间,自然而然带出了青妩,含沙射影的说一切都是青妩指使,厌王府的人行事如何跋扈。她自然不敢说萧沉砚当面骂她嘴臭那件事,只敢将矛头对准青妩。“我母亲回来后就一病不起,也不知那庙里到底有什么,我这些天来也诸事不顺。”这话史翠微倒是没撒谎,她这些天是真倒霉,平地里走路都能摔跤,刚刚进来这一条路她就摔了三次。安平县主皱眉,有些嫌弃的避开了些,怕被史翠微沾上霉运。至于同情,那是不存在的。平时她也没多看得上史翠微,都是史翠微来巴结她。听说史翠微母女都被青妩刁难,眼神更是鄙夷,言语间也带了出来:“她一个罪臣之女,还敢这么嚣张,你竟能被她治住?”史翠微又羞又恼,面上只敢露出委屈:“她毕竟是王妃。”安平县主哼了声:“王妃?那也轮不得她这般造次,居然还敢在外装神弄鬼,出了这种事,你早该来禀告我表姐才是,竟还默默受着,真是窝囊。”“臣女人微言轻,县主要为我做主才是。”安平县主却没急着应。倒是旁边的贵女说道:“这段时间,那厌王妃风头正盛,听说坊间百姓都很感谢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说那些妖道能被抓,都亏了她。”“无稽之谈,”安平县主嗤道:“一群愚民罢了,出云观之事全赖厌王殿下和龙威军,你们还真信了她能有什么能耐?”周围的贵女们也不乏心思活络的,自然听出来了安平县主的弦外之音。她对那厌王妃的瞧不起是毫不掩饰,但话语间倒是维护厌王的很嘛。“说起这事,臣女这些天还听到一个传言。”史翠微突然压低声音:“听说,那厌王妃在出云观时与人不清不楚,你们猜这人是谁?”安平县主皱眉:“少卖关子。”史翠微:“谢少卿。”周遭哗然,有贵女愤愤道:“不可能!”“就是,这怎么可能!”“那可是谢小公爷,那厌王妃什么出身,谢小公爷岂会看得上她!”萧沉砚这些年不在京,便是早年,见过他的贵女也不多,所以贵女们对他并不了解,加上他那杀神之名,贵女们对他多是敬而远之。但谢疏就不同了,谪仙人之貌,年纪轻轻就是大理寺少卿,性情清冷,不知勾动多少贵女芳心。要说史翠微的遭遇,其他贵女们听听也就罢了,权当个乐子,这厌王妃在民间再有声名也与她们无关。但涉及谢疏,那就不同了!谢疏一日未定亲,她们便都有机会,好好的谪仙人,岂能被这样的女人坏了名声?群情激愤间,却有人嗤了一声。众女扭头望去,就见对桌的女郎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打量她们。那女郎的举止容貌乃至穿着都和整个赏花宴格格不入,别的贵女们都是珠钗罗裙,就她一人学男子打扮,紫色骑装,长发束冠。肤色也不似京中贵女们白皙,小麦色的皮肤,瞧着竟像男儿似的,那大喇喇的坐姿更是粗鲁,竟还学着市井小民般,在那边咔咔咔的咳着瓜子。这席间哪有瓜子?有贵女注意到,她桌上放了个鼓鼓囊囊的布兜,竟是自带的!要说她身上唯一可取之处,也就那双眼睛了,黑亮亮的,就是看人的眼神太欠揍了。立刻就有贵女不悦道:“你笑什么?”这紫衣女郎面生,也没带婢女,在场竟没人认识她是谁。“笑你咋滴。”霍红缨吐出瓜子皮:“你们京城的姑娘怎么脑子和脸一样白,别人说啥就是啥?”“还说人家厌王妃与谢疏有染,你们当厌王是死的啊?”“还有那谁,史侍郎家的,你口口声声说人家山灵庙见死不救,我怎么听说你家是抬着棺材上山的?”“不能把死人救活就成见死不救了?你这分明求错地方了,你该去阎王殿啊,让阎王赶紧把你家弟弟就会来,不救就是阎王爷没本事!”史翠微被怼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愤愤然道:“你又是谁,安平县主面前你也敢放肆。”“县主就可以放肆?”霍红缨起身,“那我放肆的没问题啊。”“你……”史翠微还想说话,安平县主沉着脸开口道:“霍红缨,我知你常年在边关不懂规矩,只是女儿家们闲聊罢了,你也必要大题小做吧。”听到霍红缨的名字,众女脸色微变。安平县主是县主。但霍红缨同样也是县主啊,且她的封号还是定邦县主,实打实军功换来的。对方可是龙威军主帅,征西大将军的亲妹妹,手下掌了一千轻骑,实打实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的。霍红缨一双黑眸亮澄澄的:“你们是闲聊,我也是闲聊啊,你们聊你们的,我说我的,就许你们背后论人长短,不许我当面说你们是非了?”“哎呀,你们这些京城姑娘真的好讲规矩哦。”这一句话说的,就差当面说这堆贵女是背后论是非的长舌妇了,这谁能受得了?安平县主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怒而起身,刚要开口,就听陌生的女声响起,慵懒又戏谑:“刚刚在外面就听到一阵呱呱叫,我还道这蟾宫真是名副其实,癞蛤蟆够多的,都能聚一起唱大戏了。”众女下意识朝声音来源看去。美人款款而来,媚骨天成,睥睨间贵不可攀,就是眉眼间的戏谑太过锋利惹人眼,俯瞰之下,似在场的真是一群癞蛤蟆。下一刻,就见美人露出惊讶之色,左顾右盼,茫然又疑惑的走到近前来,“怪事,怎么我一来,癞蛤蟆就不叫了呢?”“你!”史翠微第一个憋不住要出口。美人恍然大悟的轻掩红唇,指着史翠微,笑容气死个人:“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