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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丞相驾到(第1页)

街心,一辆六匹马所拉的马车缓缓驶过,每匹马都是上等的蒙古马,马身健硕,线条优美,鬃毛光亮,四蹄苍劲有力,哒哒哒哒地在青石板路面上踩出威严而高调的声音。车内,坐着一个身着蓝色锦衣的男子,与一名常服打扮的中年太监。这太监不是别人,正是刘全。刘太监听到了南山书院的喧哗声,心道那不是神童试的考场么?何人在考场闹事?他挑开帘子朝书院望去,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以为自己看错,可劲儿地揉了揉眼睛:“真是她呀!”“谁?”胤王淡淡地问。那小骗砸!刘太监合上帘子道:“就那个老与咱们作对,还诓了咱们十两银子的村姑!她怎么会在这儿?还与人闹上了?”与人闹上倒是不奇怪,毕竟连青龙帮都敢一锅端的人,当街闹事有什么稀奇?奇的是,她像脱胎换骨似的,与那个粗布麻衣的村姑云泥之别,害他险些没敢认。刘太监见自家主子的面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心思一动,笑着问:“爷,要去瞧瞧吗?”瞧那丫头是如何出糗的,顺便治治她,何乐而不为?“胤王驾到——”正要去捉拿乔薇的守卫闻言立刻停下动作,纷纷跪下地来。程大人推开阿绣,绕过人群,走到马车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恭迎胤王殿下!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今日是神童试,为避免不必要的拥堵,胤王是微服出行,除了车夫,便只有两名护卫随行,也不怪程大人没有提前洞悉。“本王路过此处,听闻吵闹声,发生了何事?”胤王坐在马车中,淡淡开口。程大人做了个揖,答道:“回禀殿下,适才有窃贼动手伤人,下官正在惩治她,不想惊扰了殿下的尊驾,是下官的不是这狗官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问也没问,查也不查,仅凭小妾的一面之词便定了她的“罪”!难怪那小妾如此嚣张,又如此荒唐,敢情她丈夫便是这样,蛇鼠一窝。乔薇看向他,冷笑着说道:“你们偷了我对牌却反污蔑我是窃贼,这屎盆子扣得好顺溜啊员外郎!”程大人被她骂得心里一阵打鼓,恐胤王下令彻查,转头呵斥道:“大胆刁民!竟敢在殿下面前污言秽语!你们几个,还不快把她的嘴堵上!”几名守卫哗啦啦的围上来。胤王打了个手势,刘太监出声道:“慢守卫面面相觑,各自退了下去。老实说,乔薇对胤王的印象算不上好,报名那日,对方的护卫险些踩死一个孩子,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随手扔了一锭金子做打发。她知道这是古代,阶级等级森严,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他不道歉,至少也该看看那孩子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这种关心是道德的底线。这个王爷的所作所为,简直冷酷到了极点。而方才,他竟没任由守卫把她带走,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胤王挑开侧帘,眸光落在那道熟悉的身影上,神色复杂:“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他声音极轻,显然是对刘太监说的。刘太监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王爷问的是那个女人,垂眸道:“尚未查出原乔大小姐的下落他可不会认为眼前的女人就是被恩伯府逐出家门的千金大小姐,那位千金很少在外抛头露面,他无缘得见,却也听说过一些传闻,与这个小女匪可是半点儿搭不上边儿的。“奴才会加派人手,尽快查出她的下落他连连保证。胤王不再多言,启声问向车外:“究竟怎么一回事?”乔薇冷冷地扫了一眼程大人,程大人顿时不寒而栗,她收回目光,望向珠帘垂落的马车道:“员外郎的妾室偷走了草民儿子的入考对牌,不还给草民,还诬陷草民盗窃伤人程大人“义正言辞”道:“殿下!您别听她胡言乱语!此人是个惯犯,早先在灵芝堂行窃被抓,让乔大小姐当众赶了出来,今日是她自己孩子的对牌丢了,便要伸手抢别人的他说着,拉过阿绣,捋起她袖子,露出略有些红肿的手腕,“殿下,您瞧,这伤就是被她弄的!”刘太监从珠帘里望了一眼,嫌弃道:“程大人!休得无礼!”一个妾的身子也暴露给王爷看,不怕污了王爷的眼?!程大人心虚,着急证明自己,连男女之防都忘了,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让阿绣退下了。乔薇真是太佩服这些人无中生有、颠倒黑白的本事了,比房妈妈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员外郎如此宠爱他小妾,谁说不是臭味相投呢?“你可有什么要说的?”胤王问乔薇。乔薇道:“草民没有行窃,任何时候都没有,也不曾打人,是她太细皮嫩肉了,不像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皮糙肉厚,别说抓一下腕子,就是挨几棍子也看不出什么的“你血口喷……”阿绣正要怒斥,被程大人一记冷眼瞪了回去,王爷问话,轮到你来插嘴?胤王道:“你说对牌是你的,可有证据?”乔薇想了想,答道:“草民儿子顽皮,用炭笔在对牌上做了记号,殿下可派人检查阿绣慌忙看向手中的对牌,果真在反面的右下角发现了一个记号,先前只顾着偷东西,没细细检查,险些留下把柄。她往丈夫身后移了移,用手在嘴里沾了点口水,抹在对牌上,将记号抹掉了!她把对牌递给丈夫,程大人拿过帕子,一下子摸到湿漉漉的地方,一阵恶心,险些甩出去!他瞪了阿绣一眼,拿出帕子,把对牌放在上面,恭恭敬敬地呈给胤王的护卫查看。护卫两面都看过,没有任何发现:“王爷,没有记号阿绣得意地扬起下巴:“小蹄子,这下没话说了吧?”乔薇一把抓住她的手,露出那根黑乎乎的手指:“你怎么解释指尖的炭灰?”阿绣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不小心在哪儿碰到的!”乔薇冷笑:“是吗?你口口声声说对牌是你亲戚的,那想必你们是真的报了名,我且问你们,文书呢?”阿绣面色一变:“也……也丢了!”乔薇笑道:“那文书上的座号总记得吧?是多少号?一百?一千?一千零一?”阿绣与胖妇人根本就答不上来。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该忘的,望舒的座号是六百,景云的是六百零一,这种号子也不存在很难记住的情况。“老爷……”阿绣求救的目光望向了程大人。程大人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敢包庇她?“可以把对牌还给我了吗?考试已经开始了乔薇问。把对牌还给乔薇,就意味着承认乔薇是无辜的,一切都是程大人的妾室在栽赃陷害,这位妾室势必要得到惩罚,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包庇了她的程大人,也理应受到律法的制裁。知法犯法,在大梁朝的量刑是很重的。胤王冷沉的目光落在程员外郎的头上,程大人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刘太监小声提醒道:“王爷,瑛贵人有喜了胤王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缓缓放下茶杯,摸上了左拇指的翡翠玉扳指:“程大人,你主考过两届神童试,往年可有碰到丢失对牌的情况?”程大人是人精,见王爷没立马治他罪,便知有转圜的余地了,心头一松的同时,赶忙拱手道:“往年也是有的,大家都掉了,捡到也不知是谁的,一般碰上这种情况,我们都会酌情通融,只要能出示文书证明自己的座号,也会给安排进考场。这位夫人的心情,下官理解,只是下官实在不明白你为何非要大打出手,本官已经说了会放你进去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讲这种丧尽天良的话,良心就不会痛吗?程大人看向乔薇,“悲哀”地叹了口气:“本官之所以下令杖责你三十大板,也是希望你引以为戒,今日冒犯本官是小,他日冒犯贵人,可就不是打板子这么简单了,本官也是为了夫人着想啊乔薇气笑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很感动啊,员外郎大人?”“咳咳!”程大人咳嗽。胤王不动声色道:“考场圣地,闹出太大动静,恐影响诸位考生,不若送交官府查办,程大人意下如何?”乔薇心头一惊,弄了半天,这位王爷还是没替她平冤,那他之前问的那么多话都是在放屁吗?程大人窃喜:“胤王殿下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命人将她押去京兆府!”胤王不紧不慢道:“神童试乃我大梁朝的小科举,万不可掉以轻心,程大人还是让手下好生维护考场秩序,以免再出现任何意外,至于她,本王顺路,把人交给本王就够了程大人求之不得:“那就有劳殿下了!”刘太监挑开一侧的车帘,对护卫打了个手势。护卫点头,伸手去抓乔薇,可不等他碰到乔薇一根汗毛,小白便凶悍地跳起来,闪电般冲向他,如一道离弦的白光,瞬间打在了他的脸上!刘太监认出了这个小东西,不正是在村口挠花了他的脸的小白貂吗?莫非……那小女娃就是这个村姑的?带个女娃娃来考神童试,她脑子坏掉了吧?护卫起先并未防范小白,看到乔薇脚边一只毛绒绒的小东西,与大多数人一样,以为是条无害的小白狗,当对方朝他冲过来时,他也浑然没放在心上,哪知就着了对方的道!护卫怒了,五指成爪,朝小白攻击而上!小白咻的一声自他腋下穿过,转过身,一爪子挠上他后颈!三道腥红的血痕,血珠子渗了出来。护卫捂住后颈的伤口,面目狰狞地转过身来。小白嘚瑟地摇了摇尾巴。来呀,来追呀,来追你爷爷!护卫彻底被激怒,与小白缠斗了起来。此人的武功明显在黑衣人之上,小白是曾在黑衣人手中吃了瘪的,可如今对付起此人来,竟游刃有余,可见小白的能耐,又精进不少。小白上蹿下跳,左躲右闪,东一爪,西一爪,将青衣卫的衣裳全都抓烂了,护卫的脸、手、脖子,全都挂了彩,看上去十分狼狈。胤王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深邃,阿莫也是一名青衣卫,武功不在林护卫之下,却被一只貂戏弄得毫无还手之力——程大人见情况不妙,忙吩咐考场的守卫道:“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帮忙?”几人蜂拥而上,有机灵的守卫从门房找来了网子。小白缺乏群殴的经验,一不留神被网住了……随后它两眼一翻,躺在地上,“死了”!守卫忙打开网子,小白又活了!吐了众人一脸口水泡泡,咻的窜了出来!“抓那女的!”程大人大吼。守卫们得令,朝乔薇扑了过来。真是抱歉了,乔薇是打群架的祖宗,以前孤儿院被黑社会盯上,黑社会逼迫她们几个小姑娘出去卖淫,她可是把他们脑浆都差点打出来了。守卫们被乔薇打得满地找牙。程大人害怕地躲到了胤王的马车后。胤王眸光一冷,自车帘探出一只手,运足内力一吸,将小貂吸在了手中,他捏紧了小貂的脖子,声若寒潭道:“住手,否则本王杀了它小白被掐得喘不过气来,眼睛翻白,舌头也吐了出来。乔薇的身子僵住了。守卫们被她打得七零八落,躺在地上哀嚎,见她忽然住了手,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抓着绳子朝她绑了过来!就在这时,一阵漫天花雨自不远处的天空飘来,初时如随风而舞的花瓣,轻柔娇艳,似女子曼妙的身躯,看得人如痴似醉,待到它飘得近了,众人忍不住伸出手来,想接住一片,这时,那些花瓣却好似凝固了一般,在空中忽然静止,随后下一秒,花瓣怦然粉碎,碎出一片银针如雨,危险地刺进了众人胸口!守卫倒了一片!就连胤王府的青衣卫都未能幸免!另有两枚银针穿透车帘,飞入车内,一枚钉在了刘太监的裤裆上,将裤裆死死地扎进座板,刘太监低头看着自己裤裆,吓得都尿了……另一枚被胤王的食指与中指夹住,谁知下一秒,这枚银针内又飞出另一枚更细小的银针,撞到车壁上,被弹回来,割断了胤王一缕乌发。古人视发如命,断发如斩首,非亲不能忍。胤王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阴郁的气息在马车内蔓延开来。隔着厚厚的珠帘,乔薇都感受到了那股冰冷的、有如实质的威压。刚刚的暗器太炫酷了,跟特效似的,若非地上还躺着一群爬不起来的守卫,她大概要以为是自己眼花,里头那劳什子胤王也被伤到了吧,所以才这么生气。伤得太好了!让你包庇狗官!让你徇私枉法!让你乌龟王八蛋!乔薇抱起掉落在地的小白,麻溜儿地避到了三丈开外的巷子,以免里头那家伙恼羞成怒,把气撒到她的头上!胤王确实气坏了,能将暗器玩得如此出神入化的,放眼整个大梁,也只有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暗兵之王燕飞绝了。十年前,燕飞绝便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暗器高手,但因其师门禁止使用暗器,燕飞绝便与师门决裂,没了师门庇佑,他遭遇到不少江湖人生的追杀,后传闻他投靠了姬冥修,成为姬冥修手下的七大高手之一。然而这只是传闻而已,没人真正见过他出现在姬冥修身边,胤王也曾怀疑过传闻的真假,甚至认为燕飞绝或许早已被仇家杀掉了,一直到今日,见识了如此厉害的暗器,他才意识到自己恐怕错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迎面驶来,停在胤王精致而奢华的马车旁,丝毫不弱于胤王的气势,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场,如帝王一般,顷刻间将胤王的威压盖了过去。乔薇隔得老远,都感觉到头顶一轻。“在本相的地盘抓人,胤王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姬冥修坐在马车内,声音不大,去足够让人心惊胆战。程大人勃然变色:“丞……丞……丞丞丞丞……丞……丞相大人?”胤王深深地看了车帘一眼,仿佛是透过车帘,看到了对面的姬冥修。姬冥修冷笑:“要本相送你?”胤王摸上左手的玉扳指:“走马车离开了。程大人战战兢兢地望向另一辆马车,心道今儿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往年神童试,这些达官贵人都不打考场经过的,今儿却一下子出现了一个王爷、一个丞相!“下官参加丞相大人!”他抹掉冷汗,恭敬万分地行了一礼。“员外郎这差事办得好哇姬冥修漫不经心地说道。程大人并不知姬冥修早已目睹了整个事件的经过,以为对方只是与胤王不对付,顺带着迁怒一下他而已:“下官……其实也不想胤王殿下插手的,是胤王殿下非要从下官手中拿人,下官也是没有办法!”“哦?是吗?”“是呀!那女子虽盗窃对牌在先,出手伤人在后,但到底是出于一片爱子之心,下官就想着,打她三十大板,略施惩戒便罢了,不必送去衙门吃牢饭程大人“惋惜”地说。姬冥修似是而非道:“三十大板?会不会有点少了?”“呃……”不少了哇,寻常人三十大板命都没了,但既然丞相嫌少,那就……多加点儿?程大人“义愤填膺”道:“扰乱考场秩序,罪加一等,这惩罚确实太轻了,大人觉着……五十大板如何?”他保证五十大板下来,不死也半身不遂了。“太少“八十?”“少了“一百?!”程大人说完,自己都被吓到了,大人是没打算给那村姑留活路哇,人家就是在考场外闹点事,至于吗?难怪都说宁撞阎王,不惹丞相了,丞相大人啊,真不是个善茬儿!姬冥修似是终于满意了:“一定要重重地打程大人嘴角抽了抽,对另一波赶过来的守卫道:“你们都听见大人的话了?待会儿必须给我重重地行刑!不许心慈手软!”众守卫齐声应下:“是!”程大人对着马车谄媚一笑:“下官……这就去把她捉来?”“燕飞绝姬冥修开口。车夫打扮的燕飞绝跳下马车,朝程大人走来,程大人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来:“大人英明!那女人会身手,伤了不少守卫,还得大人的手下亲自出马!”他话音刚落,就被燕飞绝按在了地上,他不解地抬起头:“大人?”“拖下去程大人懵了:“大人,您是不是抓错了?不是下官呐!是那个刁民!”燕飞绝抓住他领口,往书院后门拖行而去。阿绣扑过来:“你干什么呀?放开我家老爷!”燕飞绝面无表情地一抓,将她也拖拽在了地上。二人的屁股被磨得火辣辣地疼,脖子勒得喘不过气,更要命的是,周围还站着一众围观的百姓——程大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悔得肠子都恨不得青掉,真是一时包庇爽,全家火葬场啊!“大人!大人!下官知错了!下官再也不敢了!请大人看在瑛贵人的面子上,饶了下官一次吧!瑛贵人一定会好生答谢大人的!大人!大人——”姬冥修淡淡地闭上眼:“聒噪燕飞绝脱下程大人的臭袜子,一把塞进了程大人嘴里!“呜——呜——呜——”程大人的喉头发出呜咽的声音。巷子里探出两颗圆溜溜的脑袋,上面是乔薇的,下面是小白的,一人一兽目不转睛地看着程大人被一个灰衣车夫拖走,随后,阿绣也被拖走,二人的嘴巴都被堵住了,身子扑腾着、挣扎着,衣裳乱了,发髻散了。很快,乔薇与小白什么都看不见了,却听到有打板子的声音从书院的方向传来。一下、两下、三下……啪啪啪!痛快极了!检查对牌的官差一路小跑过来,诚惶诚恐地说道:“夫人,令公子可以进去了乔薇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马车里的人在看她,她问官差:“马车里坐的是谁呀?”官差客客气气地说道:“是丞相大人“自神童试开设以来,确实为朝廷选拔了不少可造之材,如我大梁朝的丞相大人、胤王殿下、多罗将军,都是历代神童试的榜首。论天资,当属丞相大人,他一岁识千字,三岁诵百诗,五岁晓古今,七岁登榜首,又年少精进,博闻强记,精通各国语言,实在是我大梁朝当之无愧的第一神童,不然,怎么年纪轻轻就当了丞相呢?”老秀才说的人就是他?看来,是个好官呢。乔薇正了正神色,对着马车的方向,深深地行了一礼,这是她来古代后,第一次遵循古人的礼节,只因这个人,值得她全部的感激与敬重。马车没有动静,停了一会儿,便缓缓离开了。随后,乔薇走进另一条巷子,从罗永年怀中抱过景云,景云的眼圈有些泛红,乔薇揉着他脑袋,微微一笑:“娘和小白都没事,你快进去吧当——当——当——乔薇眉心一跳:“这是……”官差遗憾道:“第一门考完了乔薇心中拔凉一片,被那狗官与胤王一闹,第一门考试白白错过了:“一共几门?”官差答道:“三门,今日上午两门,明日一门乔薇定定看向了怀中的儿子:“你第一门的成绩已经没有了,还要不要去考,娘尊重你的意见景云想了想,稚嫩的小脸儿上渐渐浮现起一抹坚毅:“要……考场对面的酒楼上,有人看了一出好戏,这看戏的不是别人,正是恩伯府掌家夫人徐氏的贴身奴仆——王妈妈。王妈妈原是奉了夫人之命,前来考场打探大小姐消息的,因不知大小姐究竟在哪个考场,她便叫上几个认识大小姐的老人儿,到各个考场碰运气,她之所以选了南山书院,是因为小少爷的考场在这边,哪知她运气这般不错,竟真的碰见了!还叫她看了这样一出惊心动魄的大戏!夫人若是知道了,想必也会十分惊讶的吧,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王妈妈结了账,吩咐一个丫鬟在书院门口等候小少爷,自己迅速踏上马车回了恩伯府。大房的正院中,徐氏正在检查乔玉溪的刺绣,姬老夫人的生辰快到了,她想让女儿给老夫人绣一幅百寿图,看到王妈妈进来,她微微一惊:“怎么就回来了?玉麒考完了?”“没,小少爷还在考呢,桂枝守在门口,奴婢回来是想告诉您,奴婢发现大……”看了乔玉溪一眼,王妈妈改口道:“乔氏了!”乔玉溪还算满意地挑了挑眉,那位姐姐已经被逐出家门了,她如今才是恩伯府的大小姐。徐氏倒是没计较这种旁枝末节的小事,她更关心的是,那个大房唯一的血脉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而在王妈妈心里,显然没将孩子一事当做最大的重点,她更惊讶的是乔薇前前后后的变化:“……大小姐真是与从前判若两人呐,上回见她穿得那么寒酸,奴婢就已经险些认不出了,今天更可怕,她会打架了!”“打架?”徐氏皱眉,看向了王妈妈。王妈妈把在考场外的所见所闻,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她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她看到了阿绣偷窃阿生的对牌,起先她不知那是员外郎的妾室,只以为是个普通的窃贼,不过她知道那个十岁的孩子是与大小姐一起的,便留了个心眼。大小姐回来后,与那妾室起了冲突,她当然猜得出是为对牌一事。后面,员外郎被惊动,那程员外郎她是听说过的,风评不怎么好,但因有个入宫不久便宠冠后宫的妹妹,大家都十分忍让他。一开始员外郎对大小姐还算客气,她以为,大小姐是搬出了恩伯府的身份才让员外郎如此忌惮,但后面,也不知那妾室与员外郎说了什么,员外郎的态度瞬间变了,还吼了一句什么“杖责三十大板”。“夫人,您说她到底搬没搬出恩伯府的身份呀?”搬出了,人家看恩伯府的面子,对她通融,这说得过去;而搬出了,人家知晓她得罪过胤王府与丞相府,立马与她划清界限,这也说得过去。王妈妈很苦恼。徐氏不耐道:“你关心这个做什么?后来呢?”后来,胤王与丞相大人登场了。从小貂到大小姐,再到漫天花雨,打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几年不见,她怎么就会武功了呀?男人都打不过她……”徐氏很不喜王妈妈这种拧不清的态度,一双眼睛尽长在乔薇的身上了,那个身败名裂的破鞋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乔玉溪也不喜欢,她一点儿也不想听到那个姐姐的任何消息,王妈妈提到乔氏时,她都恨不得叫王妈妈跳过去!“孩子怎么回事?”“冥修大人怎么回事?”母女俩同时出声,问孩子的是徐氏,问冥修的是乔玉溪。乔玉溪抿了抿唇,低下头,继续刺绣。徐氏知道她在赌气,便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样乔玉溪捏紧了绣布,朱唇轻咬道:“怎么不是那样?冥修大人都出手替她教训员外郎了,还与胤王的人大打出手了!”徐氏就道:“大人不是没下马车吗?”王妈妈赶忙附和:“是是是,大人与胤王殿下都坐在马车上,未曾露面乔玉溪不依不饶:“他没下马车,但他可以掀开帘子看呀!”徐氏看女儿这副气鼓鼓的模样,娇憨得很,噗嗤一声笑了,大概所有孩子在母亲心目中都是最美的,就连生气都透着一股子可爱,她拉过女儿的手道:“看了又如何?他们素未蒙面,他认得出那是先皇后为他定下的妻子?怕是他认出了,就不会出手替她解这个围了王妈妈道:“谁说不是呢?她给大人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大人恨她都来不及,又怎会帮她?大人救下她,不过是因为看不惯胤王,故意与胤王作对罢了“真的只是这样吗?”乔玉溪看向徐氏。徐氏温柔一笑:“娘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她对你与丞相大人没有威胁,你大可把心揣回肚子,娘更担心的是其实她的三个孩子言及此处,徐氏的笑容淡了下来,那个大的,想来不是乔薇的亲骨肉,那对龙凤胎,十有八九是。徐氏暂时还没把孩子往胤王身上去想,她虽认定五年前那晚乔薇是失身给了胤王,却不认为乔薇在胤王刺了她一剑后,还有胆量生下胤王的孩子,八成是乔薇被逐出家门之后,与哪个男人好上了,怀上的对方的孽种。不过,不论孩子的父亲是谁,孩子都是大房的血脉。万一哪天她带着孩子找上门,要瓜分大房的产业——“她不是被逐出家门了吗?就算是生了孩子,大房的产业也与她无关了呀!”乔玉溪很乐意在娘亲面前装小扮可爱,说话的神态也天真烂漫得很。做娘的当然吃这一套,徐氏亲热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若有所思道:“大房的产业自然与她无关,但她娘亲的嫁妆……就有些不好说了嫁妆是一个女人的私有物,就连丈夫,都没权利擅自动它,它最合法的继承人就是自己孩子。乔薇自小养得娇,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清楚她娘亲娘给她留下了大笔丰厚的遗产,而这笔遗产,在她被逐出家门时,其实是可以全部带走的。乔玉溪一心想着嫁入丞相府,不愿节外生枝,便道:“很多吗?不多就给她吧徐氏拿帕子擦了擦唇角:“十万两乔玉溪目瞪口呆:“十……万两?这么多?”丞相府嫁女儿,也才随了两万两!一个药谷的小药贩子,怎么出手如此阔绰?这么多钱,能买多少皮蛋呀?乔玉溪一直觉得那个大姐是个穷酸货,没想到比她有钱多了,她吃味儿地揉了揉心口:“算了算了,就十万两而已,咱们有灵芝堂,赚得回来徐氏沉默,半晌,才叹息着说道:“灵芝堂,也是她娘亲的乔玉溪彻底说不出话了……考场外,乔薇与众多送考的爹娘一样,焦急地等待着,不是她沉不住气,实在是头一回送孩子考试,心情难免紧张。罗永年比她还紧张,汗水一层层地往外冒,再看别的爹娘,那恨不得冲进去替孩子考的架势,她算是最冷静的一个了。也有没来爹娘,只派了仆从的,她身边就站着一个眉目清秀的绿比甲丫鬟,不停地朝里头张望。“小少爷怎么还不出来?”丫鬟嘀咕。乔薇好心道:“有两门考试,得中午才能出来呢丫鬟感激一笑,对她来了几丝好感:“对了,夫人,你的狗呢?”她明明记得自己从酒楼过来时,看到她怀里抱着一条特别可爱的小白狗,因为那狗自己才故意站到她身边的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小白,八加九等于几呀?”考场的小隔间中,望舒悄声问。小白盘腿而坐,数起了自己身上的毛毛,一根两根三根四根……八根,加,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九根,一共,一根两根三根四根……十七根。“小白,十减三等于几呀?”一根两根三根四根……十根,拔掉,一根两根三根,还剩,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七根。好痛痛!“小白,九减十等于几呀?”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九根,拔掉,一根两根三根……咦?拔不够?!“小白,二十减一百等于几呀?”一百……忍痛拔毛的小白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正午时分,孩子们陆续从考场出来,有官兵维持秩序,一切都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绿比甲丫鬟先接到自家少爷,替少爷拿过书袋与水囊:“少爷辛苦了乔玉麒懒得理她,吊儿郎当地往前走,与乔薇擦肩而过时认出了这就是上回从马下救了他一命的女子,顿时眼睛一亮:“姐姐?”乔薇也认出了他:“是你呀,小男子汉罗永年咂舌,又一个认识的?丫鬟古怪地看向乔薇与乔玉麒:“少爷,你认识她呀?”乔玉麒不耐烦地说道:“什么她她她的?放尊重点儿,这是小爷我的救命恩人!”乔薇忍俊不禁地笑了,捏了捏他脸:“小爷?几岁就称爷爷了,口气不小啊“嘿嘿乔玉麒被捏了脸也不生气,笑着问道:“姐姐你住哪儿啊?我去你家玩儿吧!”乔薇笑道:“我不住京城“你是外地来的啊,那你今晚有地方住吗?不如去我家吧!你上次救了我,我还没好生感谢你呢,我娘见了你,一定特别高兴!”乔薇笑着摇头:“不麻烦你了,我们住客栈乔玉麒很失望,他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看得顺眼的人呢。很快,阿生牵着两个小包子出来了。“娘!”望舒挣开阿生的手,扑进了乔薇怀里,一上午没见到娘亲,她都想死了!好可爱的妹妹!乔玉麒像发现了新大陆,抬手捏了捏望舒的小脸,真嫩呀!捏捏,捏捏,再捏捏。望舒古怪看着怪哥哥,怪哥哥却看向了娘亲,挑眉一笑:“他们是你孩子呀,明天考试我罩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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