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辛夷看向陆云行。先前在山野间将他救回来之时,陆云行分明说过他原先是一个书生,后因家庭艰难不得不上山砍柴,却因站立不稳从山上滚了下来,落得一身伤痛。怎么可能会是太子殿下?若真是太子殿下……姜辛夷向后退了一步。她会离开永宁侯府,也不想和任何一个京城的人扯上关系。察觉到姜辛夷态度的疏离,陆云行眸光微变,当初他被人追杀,为了不泄露身份才没有告诉姜辛夷真话,后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便一直瞒到了现在。“辛夷,我……”解释的话被姜安平突然打断:“你哪里来的下人,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真以为长了一张和太子相似的脸,就可以在勾搭我妹妹了吗?还有辛夷是你叫的名字吗?”姜安平把陆云行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嗤笑一声。三年前太子前往泰山养病,至今没有听到他要回来的消息,怎么可能出现在他永宁侯府的后院里?还穿着下人的破败衣服?纵然长着一张相似的脸,却是云泥之别。一想到自己的妹妹把梅花糕给这样的下贱的人吃,还和她搅和在一起,姜安平就控制不住的自己的怒气。“来人,把他带下去给我打二十大板!”“你敢——!”话音刚落,就被姜辛夷接上,她挡在陆云行身前,“姜世子,云行哥又没犯错,你凭什么要打他?!”不再将姜安平当做亲人看待之后,姜辛夷发现此人简直可恶到了极点。冲动易怒,脾气暴躁,说他是不如狗,都算是玷污了狗的名声。“好一个姜世子!好一个云行哥,”姜安平此刻简直要气笑了,他面色狰狞,“你叫他哥?你以为你现在享受的荣华富贵是他给你的吗?!我才是你亲哥,姜辛夷,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胳膊肘往哪里拐?!”“还有,你知不知道我和娘还有宝珠等了你多长时间?结果你倒好,不仅把给我做的梅花糕给这个下人吃,还跟他在一起拉拉扯扯,姜辛夷,你到底有没有廉耻之心,你到底有没有读过《女戒》?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伤风败俗的亲妹妹!”他因为愤怒,通红着脸,赫赫地喘着粗气,看起来十分可怖。姜辛夷没有退缩,给了陆云行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抬手抹去落在脸上的唾沫星子,语气依旧冷淡。“姜世子可能误会了,梅花糕不是给你做的,是给云行哥做的。”“他找来大夫帮我治病,为我买药,我对他很是感激。”怒气上头的姜安平此刻听不进去任何话,“我难道没有帮你找大夫,没有帮你买药吗?你就是个只会惦记着外人的好的白眼狼!”姜辛夷有些诧异,“姜世子帮我找大夫了?这可真是一件稀罕事,至于姜世子说的药,我可没看到,也没喝上一口。”顾长卿只看病,没给药?姜安平此刻才觉得有些心虚,“我……我让顾长卿给你找的。药的话……可能是下人出了纰漏,我一会儿命人帮你问问。”“不必。”姜辛夷垂着眸,冷冷拒绝:“姜世子的药,我吃不起。”姜安平的怒火好不容易被平息,被姜辛夷的这一句话又激了起来,“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你真是长本事了,既然吃不起,那就从今天开始,别碰我们永宁侯府的一粒米!我们当初就不该把你找回来,就该让你在那个山沟沟里面饿死!”“好。”姜辛夷点点头,应了下来,“及笄宴过后,我就离开永宁侯府,与姜世子,姜夫人此生再不复相见!”“如果可以,我也宁愿没有被你们认回来。”“好,好,好。”真是好的很啊!姜安平被气得理智不清,“现在就滚,姜辛夷,你现在就给我们滚,把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全都给我脱下来!一件不剩地给我脱下来!”姜辛夷面色苍白,紧紧地抓住了身上的衣服。她不明白,明明她都已经如姜安平所愿,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他为何还要给自己难堪,让自己一件不剩地脱下衣服,在女子贞洁最大的世上,这不是在硬生生地逼她走上死路吗?同样是妹妹,他为何从不怜惜自己。见姜辛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姜安平意料之中地冷笑一声,“怎么不脱?是舍不得这些荣华富贵吗?姜辛夷,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这样不知道恩情的人,我们好心好意给你荣华富贵,结果你是怎么针对宝珠的,甚至你连个糕点都舍不得给我们吃。”姜安平一个字一个字地凌迟着自己身上的皮肉,姜辛夷疼得瑟瑟发抖,在这颤抖中,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抬手摸向头顶的发髻,稳稳抓住了一根木钗。脱就脱。脱去这层衣服,就等于脱去了她的血肉,自此以后,她与永宁侯府再无任何牵扯。姜辛夷闭上眼睛。然后——决然一拽。夹杂着几缕青丝的发钗坠了地。“辛夷!”陆云行突然出声。姜安平回过神,看到姜辛夷正将头上唯一一根木钗毫不留情地丢到了地上,紧接着,又拉开了腰带。姜安平注意不到姜辛夷的动作,眼睛通红地注视着地上的木钗。这是他亲手做的发钗。宝珠当初说要一个发钗,他便亲手做了一个,但触及姜辛夷在一旁眼巴巴的目光时,他鬼使神差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雕坏了的半成品。自此,姜辛夷便一直戴着这个发钗,从没有摘下的时候。现在她却将那个发钗丢在了地上。虽然是很拙劣,但这是他亲手雕刻的不是吗?!“姜辛夷,你怎么敢!”“我命令你现在把它给我捡起来!”姜辛夷将脱下的外衫也丢在地上,对上了姜安平目眦欲裂的双眼,心里的酸楚一阵一阵涌出,险些将她吞没。她轻笑一声,忍不住出声讥讽。“原来姜世子亲手做的东西,被人丢弃之后也会心疼啊,那我亲手做的糕点,姜世子为何要一次次地丢掉?”